清光閒年: 優勝美地

相傳很久以前﹐寒宮仙女與花崗岩神相遇西方。兩人為仙境究竟在哪兒﹐起了爭執。

寒宮仙女認為仙屬天﹐俗歸地﹐仙境自然在天上。花崗岩神辯稱既然“境”字從土邊﹐理所當然仙境存在世上。兩人吵得面紅耳赤﹐互不相讓。

花崗岩神發怒作法﹐擠壓地表﹐將埋在地裡的岩石向天托舉顯威。寒宮仙女不甘示弱﹐日夜吹氣引雲﹐以積雪回敬﹐用厚冰鎮壓。

兩人僵持不下﹐硬撐著幾萬年。最終驚動天庭﹐玉皇大帝派了巨杉老爹前來勸架。

巨杉老爹用了幾支牙籤﹐撐開了天地﹐對兩人說﹕“你們別再吵﹐誰都沒錯。仙境其實就在天地之間﹐你倆只要各退一步﹐就可以看清楚。”

兩人聽了﹐依言各讓一步。陽光見隙插針﹐積雪融化﹐冰河消退﹐現出巨石飛瀑。仙境果然就在兩人鬥架之處﹐他們終於罷吵和解。

海拔四千英尺的優勝美地山谷﹐隱藏在天地交接處﹐崛岩聳天﹐峭壁筆直﹐瀑布凌空﹐谷地森林蔥郁﹐天際藍空白雲。到過的人﹐受到大自然美色的誘惑﹐都不得不承認這兒就是仙境。

當照片中的景像聚焦瞳孔﹐即使沒到過此地的人﹐心頭也會微微悄然一震﹐那正是身體受到仙菌隔空感染的徵兆。

仙境入口有門神﹐左右分站。左為酋長岩﹐平地拔起﹐威猛剛壯﹐身高近一千公尺。右為婚紗瀑布﹐從天而降﹐隨風柔盪﹐下落近兩百公尺。一剛一柔﹐分別代表花崗岩神和寒宮仙女。

優勝美地 (YOSEMITE) 源出印第安語。仙境有如此貼切的中文形容詞﹐讓人以為印第安人是中國人。就好像阿拉斯加 (ALASKA) 似是寧波話 ‘我們自家’ (我的世界﹖)﹐ 讓人以為愛斯基摩人也是中國人。

印第安人在內華達山脈定居捕獵已有三千年的歷史。優勝美地的景色﹐源自冰河的雕琢。美國印第安人的始祖﹐其實也與上一回的冰河有難分難解的緣份。

一萬五六千年前的冰河時期﹐海平面要比現在低很多﹐當時白令海峽部份不深的地表露出水面。美洲人類的原祖﹐是從亞洲徒步而來。移民們尾隨獵物遷徙﹐進入新大陸。

然而﹐一廂情願以中文音譯釋源認親﹐只能當作笑話聽聽。我們大可不必因此扼腕感嘆﹐祖先拓展的江山不保。因為人類真正的老祖宗﹐還是從非洲出發。再往前推一點﹐全都屬猴子的地盤。

至於YOSEMITE 又怎麼得名﹖ 其實英譯的典故﹐比起中譯的趣味﹐一點也不遜色。

一八四九年﹐淘金移民潮湧進加州。新來的白人與山區原住民發生利益衝突﹐淘金的白人便強迫印第安人遷出產礦的山區。

有天夜裡﹐不甘心平白讓出地盤的印第安人﹐突襲一處白人的貨品交易站﹐並將它放火燒了。憤怒的白人組織大約五六十人的騎兵隊﹐追逐鬧事的印第安人﹐準備將整個部落趕出山區。

一八五一年三月二十七日﹐騎兵隊意外闖進優勝美地仙境。其中一位隊友﹐見到美景突現眼前﹐激動地落下熱淚。

騎兵隊在前進深入優勝美地的谷區時﹐聽見奔逃的印第安人喊叫﹕“Yosemite!”﹐ 惹得好奇的隊友們向隨隊精通印第安語的專家討教那是什麼意思。專家們交頭接耳一番﹐鄭重地得出結論﹐Yosemite 是 Grizzly Bear (大灰熊) 的意思。

一八四六年﹐美墨戰爭期間﹐北加州的白人﹐自稱為 California Republic ‘家裡佛匿崖共和國’﹐ 以灰熊為標旗﹐是強而有力的象徵。

既然 Yosemite 指的是灰熊﹐以此當家為名﹐崖谷仙境就名正言順地歸屬共和國白人。當時騎兵隊友們相信﹐討伐印第安人﹐回收仙境﹐彰顯天意﹐出師也就更加理直氣壯。

至今﹐加州的州旗﹐仍一直維繫熊旗傳統﹐灰熊居中。但加州的灰熊只光彩神氣了七十五年﹐最後一隻在一九二二年被滅殺絕種。僧出家﹐熊出州﹐佛出崖。目前﹐加州只剩下體型較小的黑熊。

然而當年的騎兵隊友們﹐全然不知他們為仙谷所命的名﹐竟是出於一場烏龍誤解﹐或許該說是灰熊誤解。當地的印第安人實際稱這片山谷為 Ahwahnee (愛媧女)。

事實上﹐印第安語 Yosemite 全然與灰熊無關﹐是殺人者的意思。那位看見騎兵隊便落荒而逃的印第安人﹐正向族人通風報信﹐“殺人的來了﹗”

美服藏蚤﹐明星史垢。優勝美地的仙境外表下﹐除了天后土皇的傳奇﹐還有屬於人間不甚光彩的故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