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雁(一) 故事

第二次大戰期間﹐美國作家保羅•加利科 (PAUL GALLICO) 在週六晚報雜誌發表一部短篇小說  <雪雁> The Snow Goose: A Story of Dunkirk。算是作家最為人知的成名作品﹐故事情節的綱領概要大致如下。

一九三零年﹐一位畸形駝背的年輕人菲力蒲•賴雅德﹐來到英國東海岸的一片沼澤地﹐在一座廢棄的燈塔住下。因為相貌醜陋﹐處處招惹他人歧視嘲笑﹐菲力蒲選擇避開人群﹐到無人的荒涼之地獨居﹐與水禽鴨雁共處。

菲力蒲熱愛自然﹐以水鳥和沼澤海岸風景作畫寫生。偶而駕著一艘十六英尺的帆船﹐到小鎮上賣畫﹐交換生活必需品。鎮上人們稱他為燈塔怪畫家﹐他也不在意。附近一帶的獵人不喜歡菲力蒲﹐因為他經常在沼澤地驅趕他們﹐阻止獵殺禽鳥。

三年來﹐不曾有任何人到燈塔拜訪過菲力蒲。直到有一天﹐一個怯生生的女孩出現在門口。十二歲的芙蕊絲帶著一隻受到槍傷的雪雁來找他﹐她曾聽人說燈塔怪人有一片野鳥避難所﹐而且這人有醫治野鳥的魔力。

菲力蒲招呼女孩進屋﹐幫年幼的雪雁包紮傷口﹐並將它取名為‘迷路的公主’。女孩克服初到時的恐懼﹐開心地在一旁看著﹐同時聽菲力蒲說雪雁公主從加拿大遠道而來的故事。臨走時﹐菲力蒲邀請芙蕊絲再來探望公主。

雪雁復原很快﹐女孩也不再害怕菲力蒲﹐經常過來看望加拿大公主。一天雪雁振翅而起﹐繞燈塔上空幾圈﹐向遠處飛去。菲力蒲告訴芙蕊絲說公主回老家了。

雪雁走後﹐芙蕊絲也離開燈塔﹐沒再回來﹐菲力蒲再度孤身獨處沼澤。他憑著記憶﹐ 畫了一張女孩抱著受傷雪雁初到燈塔的圖畫。

幾個月後某天﹐菲力蒲在餵野鳥時﹐發現迷路的公主奇跡似地回來了﹐他高興地落下眼淚。菲力蒲到鎮上請女郵長託人帶話給漁港的芙蕊絲﹐告訴她雪雁回來的消息。三天後﹐芙蕊絲再度來到燈塔﹐陪伴菲力蒲看顧雪雁。

接連好幾年﹐這隻雪雁都會回到燈塔過冬﹐芙蕊絲也會過來看望公主。每一次﹐雪雁都會較前一年停留更長久些。有一回﹐當芙蕊絲再出現﹐菲力蒲警覺她已不再是個孩子。

一九四零年的五月初﹐當所有過境的候鳥都已離開沼澤地﹐雪雁在燈塔上空盤旋幾圈後﹐卻又回到地面。

為雪雁送行的芙蕊絲﹐對菲力蒲說﹕ “公主不走了﹐她要留下來了。”

菲力蒲以激動顫抖的聲音回答﹕ “是呀﹗ 她再也不走了。這兒就是她的家﹐她心甘情願地留下來了。”

芙蕊絲從菲力蒲的眼神中﹐感覺到長久孤獨裡的一絲渴望﹐她突然有些害怕。她慌張地說﹕ “我該走了﹐現在有公主陪你﹐你不會再寂寞了。” 說完就匆匆轉身離去。

風中﹐她似乎聽見菲力蒲微弱悲傷的聲音﹕“再見了﹐芙蕊絲”走了很遠很遠﹐芙蕊絲才敢回過頭﹐她看見燈塔旁菲力蒲渺小佇立的身影。

三個星期之後﹐芙蕊絲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﹐雪雁是否真的留下不走﹐她又來到燈塔。芙蕊絲發現小船的出航燈亮著﹐菲力蒲正往船上搬東西。芙蕊絲好奇地問他要去哪兒﹖

見到芙蕊絲﹐菲力蒲泛紅的臉龐閃出一道喜悅的光芒。他告訴她從小鎮聽來有關前線戰事的消息。

有一隻孤立無援的英軍部隊﹐被進襲的德軍逼迫在法國敦克爾克的海岸﹐進退兩難。海上的軍艦無法靠岸撤離受困的部隊。政府呼籲英國沿岸的小船渡過海峽﹐幫忙接駁岸上的士兵到海上等候的艦艇。

芙蕊絲聽了深感不安﹐這樣的小船如何能遠航﹐上戰火前線﹖

她問菲力蒲﹕ “難道你非去不可嗎﹖”

菲力蒲回答﹕ “沙灘上的士兵就像那隻被獵殺受傷的雪雁﹐他們需要幫助﹐所以我非去不可。我總算可以盡到男子漢的責任。”

芙蕊絲看著眼前的菲力蒲﹐突然覺得身軀畸形的他非常雄偉﹐醜陋外表下散發出美麗。她不知該說什麼。

“那麼﹐我跟你一道去。”

菲力蒲拒絕了芙蕊絲﹐ “妳去的話﹐就會佔掉一個士兵的位置。”

菲力蒲揮手告別。芙蕊絲看著月光下離去的小舟﹐突然身後﹐白翅伸展的雪雁劃空而去﹐尾隨越行越遠的白帆小船。

“保祐他﹗看顧他﹗” 芙蕊絲對著遠處的天空喃喃自語。

一個酒吧間裡﹐一群從敦克爾克撤退回來的軍人﹐閒聊他們戰場經歷和奇聞。一隻雪雁領航著駝背人的帆船﹐炮火中來來去去接駁許許多多批次的士兵。見到迎空而來的雪雁﹐士兵們當成是好運臨頭的救星。

有位海軍官兵敘述撤退最後一批士兵時﹐ 在海上看見一條漂浮的小船﹐曾遭到機關槍的掃射﹐已是彈痕纍纍。再細看﹐一隻雪雁苦守船上﹐伴隨孤獨的屍體﹐不離不棄﹐直到小船碰上水雷沉沒。

芙蕊絲在燈塔等候菲力蒲從前線歸來。她在收藏室裡看到那幅數年前的畫﹐女孩抱著傷鳥﹐心中激動地回憶起雪雁為兩人之間帶來的友誼。

幾天後的一個傍晚﹐芙蕊絲聽到熟悉的雁聲﹐她趕著出來。只見雪雁繞燈塔幾圈﹐ 但沒有停下來﹐就向遠處飛去。芙蕊絲知道菲力蒲再也不會回來了。隨著雪雁﹐他的靈魂來向她作最後的告別。

熱淚盈眶﹐芙蕊絲聽到自己內心的回答﹐ “菲力蒲﹐ 我愛你﹗”

芙蕊絲帶著那幅畫離開燈塔。沒幾天﹐德國飛機炸毀了燈塔﹐沼澤地又回復以往的荒涼。

(故事完)

讀後隨筆

隨雪雁而來﹐兩人結識。隨雪雁而去﹐兩人分離。似有若無的情意﹐造就一個初萌芽就凋謝的愛情故事﹐教人牽心惹淚﹐柔腸寸斷。

或許在兩人眼裡﹐雪雁就是對方的化身。

受傷的雪雁引領小女孩找到賴雅德的燈塔門前。年復一年﹐雪雁的回歸也帶來芙蕊絲的笑容。當公主不再遷徙﹐賴雅德不由得生出芙蕊絲或許會久留的念頭。戰火中﹐ 為帆船領航的雪雁﹐就好像在賴雅德身旁打氣加油的芙蕊絲。

遺世沼澤獨居燈塔﹐遭人歧視的畸形怪畫家﹐就好像迷路受傷的雪雁。奮勇上前線﹐ 為受困士兵解圍的菲力蒲﹐卻有如治療痊癒後的雪雁。前線歸來又遠去的雪雁﹐是菲力蒲的靈魂向芙蕊絲作愛情的告白﹐也是最終的道別。

雪雁﹐在故事裡傳送兩位主角的情意﹐在故事外梭動萬千讀者的心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