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京拾趣(三) 街頭傳單

台北的街頭常看到有人在繁忙的十字路口散發傳單﹐其中有餐廳的廣告﹐有商家的﹐還有房地產的。印刷精美﹐式樣繁多。路過的人有的拿﹐有的躲﹐也有的扔﹐形形色色。

有一回看到路邊一位女士手握一疊傳單﹐並沒有見人就發﹐她凝神注視來往的人群﹐從中挑選特別的對象。我不禁心生好奇﹐很想知道她的傳單內容﹐又是如何選擇目標﹖我故意在她面前來回晃走兩三回﹐她都視若無睹。我想她或許是位精打細算的老闆娘﹐心中考量印製傳單的成本﹐不願作無謂的浪費﹐尤其是別有用心的無聊人。

美國的街頭﹐我也見過人發傳單﹐大部份是傳教的。救世濟人﹐苦口婆心﹐深怕你在街頭亂逛﹐不小心就逛進地獄。


在北京天安門附近﹐我們也碰到街頭發傳單的。通常我對街頭散發的廣告沒啥興趣﹐拿在手頭行動不便﹐想扔卻又找不到垃圾筒﹐平添煩惱。在北京﹐更是如此﹐自己的旅期既然如此短促﹐心想當地的廣告對我沒有價值﹐也就搖手拒收。

沒料到﹐當我斜眼瞄到別人手中攤開的廣告﹐發現背面印的竟然是北京市區的地圖﹐這正是我當時手頭需要的東西﹐我也就不願再推拒下一個收傳單的機會。

連續從不同人的手裡﹐拿了遞過來的紙張兩三回﹐就發現北京街頭的傳單﹐清一色的全是旅行社的廣告﹐發送的對象很顯然全是針對外地來京的遊客。傳單正面印著旅遊廣告﹐另一面卻印著地鐵路線圖﹐或是印著市區地圖。對外地來客而言﹐兩種地圖都非常的實用。

看看拿到手的旅遊傳單﹐有個共通的特色。上面註明是國營的直屬旅行社﹐還蓋了審核的印章。正面的旅遊廣告﹐有各式包裝的旅遊路線可供選擇﹐有一日的﹐有兩日的﹐古都﹐奧運﹐天津﹐北戴河﹐任君挑選。價錢似乎相當合理﹐包門票﹐含午餐﹐上長城的話﹐還贈送登長城好漢證書一本。每張廣告我都快速地瞄過﹐沒看到發登長城美女證書的﹐我想或許這年頭想登長城的美女並不多。

看著廣告﹐我突發奇想。旅行社如果改發哭長城美女證書﹐那麼報名上車的﹐肯定就會多很多。詩經裡的孟姜不但是歷史上公認的美女﹐又不需像孝女白琴哭得那樣專業。若是能拿到一份哭長城的證書﹐當屬一生的榮幸﹐非同小可﹐不虛此行。怕就只怕長排整車的彼美孟姜﹐人人都來送寒衣﹐絡繹不絕﹐眾志倒城﹐長城恐怕就不保了。

詩經裡的美女孟姜﹐出於 (國風·鄭風·有女同車)這一段﹕
有女同車，顏如舜華。將翱將翔，佩玉瓊琚。彼美孟姜，洵美且都。
有女同行，顏如舜英。將翱將翔，佩玉將將。彼美孟姜，德音不忘。

從天安門走往王府井的半路﹐遇到一位發傳單的﹐他塞到我手裡竟是一小疊的廣告﹐我仔細一看﹐數了一數﹐大約有五六張同樣一式的廣告單。心想那人匆忙中出了差錯﹐就想把重複多發的盡快還給他﹐於是回頭找他。沒料到﹐此人一看到我想要將廣告還給他﹐竟然轉身快走﹐迅速地離開現場。

我當場一愣﹐一時想不透那人究竟在幹啥﹖便發聲叫他。身旁的老婆拉拉我的手﹐說﹕“算了﹐別追﹗旁人不知情﹐會誤以為你在發傳單﹐正強迫推銷給那人呢﹗”  我低頭一看﹐自己手裡握著一疊紙﹐還活真像個發傳單的。

當時我的腳受傷﹐如果想追人﹐還真是無能為力。也不知道在北京發傳單﹐是否需要許可證﹖萬一人贓俱獲﹐我當場被公安關注﹐請去喝茶﹐還真是秀才遇到兵﹐有理說不清。我趕緊把手裡的傳單快快收進背包﹐不再逗留﹐繼續上路。

此時天色漸暗﹐華燈明照下的長安路﹐來來往往盡是下班的人潮和車輛。想來﹐疲憊的身子﹐歷經一整天的工作﹐此時都歸心似箭﹐急著趕回家。

突然﹐我開竅了﹐終於明白那發傳單的人﹐為什麼那樣的行色倉皇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(三張照片來自不同傳單的背面﹐皆是地圖。正面的廣告就略去不貼了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