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日乏善可陳

若在街頭隨便問個美國人﹐提到‘國慶日’這個名詞﹐心裡會有什麼樣的聯想﹖大部份人會作類似以下的回答﹕放假﹐煙火﹐國旗﹐遊行﹐集市﹐棒球﹐烤肉﹐野餐﹐團聚﹐音樂會﹐旅遊﹐也許還有啤酒。或者有少數幾個比較嚴肅的人﹐會提及兩百三十七年前的美國獨立戰爭﹐但似乎不會有人聯想到美國開國元勛的故事。

懶得汗流浹背上街去人擠人﹐就讓我們偷閒一下﹐在七月四日發掘關於這一天的奇聞趣事。一般而言﹐虛構的山寨故事比真實的歷史更為精彩有趣﹐但也有例外的時候﹐這個真實的歷史故事就是如此這般﹐有趣到會讓你誤以為是瞎編的地步。

一七七六年﹐美洲新大陸的十三州殖民地代表﹐齊聚在賓州費城開會。來自麻州的John Adams (約翰·亞當斯)﹐帶頭力主脫離英國而獨立﹐尋求各殖民地與會代表們的支持。大會決定授權五人小組執筆僎寫獨立宣言。小組成員亞當斯推薦維吉尼亞州的Thomas Jefferson (湯馬斯·傑佛遜) 為獨立宣言的主筆。

七月二日的會議﹐表決獨立的方案﹐全數代表無異議通過。經過兩天逐字審核討論﹐宣言的文字也於七月四日得到代表們的最終認可﹐正式文件到八月二日才簽署完畢。雖然亞當斯希望美國的國慶日訂在七月二日﹐但後來的共識還是以七月四日成為國慶日﹐正式定案。

"Nothing much happened today" (今日乏善可陳) 據說英王喬治三世在一七七六年七月四日的日記﹐只寫著這句話。寥寥四個字道盡他的無聊情緒﹐也凸顯當年消息傳遞的速度。

聯邦黨的亞當斯﹐相信美國需要一個強而有力的中央政府。傑佛遜當時創辦民主共和黨﹐主張實權應屬於各州﹐反對聯邦過度干涉。兩人的政治理念有落差﹐逐漸地越行越遠﹐最終成為政壇上的對敵。

華盛頓擔任美國第一任總統的時候﹐亞當斯位居副總統﹐傑佛遜則當國務卿﹐兩人常有處理國事的爭執。一七九六年﹐華盛頓婉拒第三度連任﹐兩人都積極投身參選﹐結果亞當斯當選美國的第二任總統﹐傑佛遜則以三票之差落敗﹐成為副總統。(當時沒有正副搭檔競選的制度﹐以最高票的候選人為正﹐次高票的為副)。

四年之後﹐兩人再度競選一八零零年的總統。競選期間﹐兩人互打口水仗﹐交相指罵﹐使盡心機﹐造謠抹黑﹐無所不用其極。選舉結果﹐傑佛遜當選美國第三任的總統。亞當斯沒有參加傑佛遜的就職大典﹐從此憤而退出政壇。

正副總統公開互揭瘡疤的場面﹐給國人留下深刻的印象。美國終於因此修改憲法﹐將正副總統改為現今的搭檔選舉。如今台灣的總統選舉﹐師法美國的正副搭檔制度。兩人當年震蕩出的波漪﹐可謂深﹐可謂遠。只是受影響的後人﹐未必知道。

直到一八一二年傑佛遜也從政壇退休之後﹐亞當斯才與傑佛遜修書和好﹐兩人有十幾年的書信來往。僅管表面維繫友誼﹐不服氣的亞當斯﹐還是與傑佛遜暗地裡較勁。

亞當斯經常對別人說﹕我會比傑佛遜活得更久。("I will out live Jefferson.") 全然罔顧傑佛遜比他年輕七歲的事實。鬥志高昂的亞當斯﹐心目中或許是這麼想的﹐活得比傑佛遜更長久是這輩子最後的願望﹐贏得此仗的勝利﹐也算一雪前恥﹐吐盡今生所有的怨氣。

老實說﹐除了比氣長﹐一大把年紀的老人﹐還有什麼可比的呢﹖九十歲的亞當斯﹐小心翼翼﹐努力地活著﹐直到有一天﹐他再也撐不下去。

這天早上﹐亞當斯聽到門外的喧鬧聲﹐就問說是什麼日子﹖人家回答說﹕“今天是七月四日﹐外面正在慶祝國慶。”  亞當斯感慨地說﹕“真是個好日子。”

亞當斯閉眼離世前的最後一句遺言﹕"Thomas Jefferson survives"  (傑佛遜還活著)。就像一個服輸的拳擊手在賽場倒地的剎那﹐拋出了白巾。這一天是一八二六年的七月四日﹐正逢美國五十週年的國慶紀念日。

其實亞當斯並沒有輸﹐只是他自己不知道。就在幾小時之前﹐傑佛遜已在家中斷氣﹐比他先走了一步。美國兩位開國元勛在同一天﹐七月四日﹐意義深遠的國慶日﹐相繼去逝。

一對半個世紀的政壇冤家﹐同時起步﹐同天結束﹐與七月四日有非比尋常的緣份﹐可說是最親的敵人。

可憐的亞當斯﹐抱憾地離開塵世﹐走上黃泉路。當他在路的盡頭﹐發現傑佛遜已搶先了一步﹐早他跨進天堂之門﹐他又會怎樣大吃一驚﹖如何氣冒三丈呢﹖想到這﹐我真有點為他擔心。

 (照片取自網路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