向停車場內走去﹐才知餐廳原來不在陸上。發現側旁有一艘老舊的渡輪﹐停泊在海灣的渠道岸邊﹐原來“The Sherman" 是座水上餐廳。剛才船隻被岸上的樹叢遮住視線﹐所以從街邊沒能看到。
渡輪頂上有支大煙囪﹐顯然這船從前是靠蒸氣渦輪產生動力﹐屬於十九世紀的工業技術﹐想來這艘船也應當有相當悠久的歷史﹐不知她在這兒已停泊多少歲月﹐頗讓人好奇她的前世來歷。回家以後﹐上網搜尋資料﹐竟被我查出一些蛛絲馬跡。
原來她的前世還是艘軍船﹐但不屬於海軍﹐是陸軍﹐陸軍的運兵船。第一次世界大戰後﹐美國陸軍鑒於駐防離島﹐運兵補給困難﹐於一九二一年打造兩艘蒸氣運兵船﹐一艘在灣區的諸多駐防點之間擺渡﹐另一艘則派往菲律賓群島服役。
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七日﹐日軍突襲珍珠港﹐隔日便對駐菲的美軍發動攻擊。過完聖誕節﹐那艘在菲律賓群島服役的運兵船﹐就被日本飛機炸沉。
(照片取自網路)
二十年代﹐加州灣區的海灣大橋和金門大橋﹐都還未興建﹐那時的天使島和惡魔島也都有駐防的部隊﹐運兵船就擔負起人員與物資的運輸功能。二戰期間﹐這艘灣區的運兵船雖沒有遭到像姊妹船那樣壯烈悲慘的命運﹐但也有屬於她自己的故事。
一九四五年七月三十一日﹐殺人及搶劫火車的重犯John Knight Giles﹐在惡魔島(Alcatraz Island)上已被囚禁了十年﹐因為服的是無期徒刑﹐所以他一輩子也沒有活著離開島上監獄的希望。這一天他趁在洗衣房工作的時候﹐盜取了一套送洗的陸軍制服。神不知鬼不覺﹐他換穿制服﹐鎮定自若﹐跨步走上停靠在岸的陸軍運輸船﹐General Frank M Coxe 號。
運輸船離岸之後﹐惡魔島上清點囚犯人頭﹐才發現越獄逃亡事件﹐守衛緊急追趕運兵船。John Giles 在運輸船靠岸時﹐成功登陸。遺憾的是﹐他下船地點卻是天使島﹐小島上沒有地方可逃。追兵趕上﹐他被捕獲送回惡魔島。若是運輸船停靠的是舊金山﹐或其他的陸岸碼頭﹐或許John Giles 有可能成為惡魔島越獄成功的第一人。
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﹐陸軍撤銷許多在灣區離島的駐點﹐ 運輸船也退休﹐被當成剩餘物資拍賣﹐General Frank M Coxe 轉身變成民間遊灣的渡輪。七十年代後﹐渡輪經過幾度轉手﹐然而大部份的時候都是流浪四方的水上餐廳。據說有一回﹐幾個投資人在船上的酒吧間議事﹐發生爭執糾紛﹐引起槍支射擊﹐造成命案﹐從此這艘船也就朦上了鬼魂附身的傳說。
昔日食客穿梭若市﹐今天船門緊閉蕭條。
從透明窗向內望去﹐可見餐廳的桌椅擺設。再加上一點點想像﹐就可多上一群歡笑的派對嘉賓。
門外壁上張貼一紙政府七月二日告示﹐這船未得允許﹐非法停泊。不知是不是因為高調營業﹐遭來眼紅的告發﹖還是經營不善﹐付不出稅帳規費﹖
想當年﹐嬌俏下水﹐蒸氣鳴笛﹐海灣風光一時。從軍報國﹐載兵萬千﹐盡忠職守﹐也算厥功至偉。戰後隱退江湖多年﹐竟無端惹出官火上身﹐又該如何終老﹖鉛華褪盡﹐老景堪憂﹐也不知將來的命運何如﹖落此下場﹐這船若能回顧一生﹐當會老淚縱橫﹗
一位老墨利用登船的橋棧通廊為他專用捕魚的地方。老當益壯﹐不服輸的老船﹐如今履歷表上總算又加一項﹕漁船。
魚網向外一拋﹐散撒於船緣。
迅速撈網而上﹐居然還真有手指般粗細的小魚﹐被扔進水桶。我上前看看﹐桶裡大約有二三十條小魚。
在舊舟停泊的四週﹐我走走看看﹐執勤巡哨。
巧遇漲潮時刻﹐海水湧進渠道。
當年船上的餐客﹐邊吃邊晃﹐別有一番滋味。肉丸忽而滾出盤外﹐忽而滾回腳下。
來了一位比我更好奇的人士﹐問我可否登船入內﹖我回答說﹐適才眼角一瞥﹐似乎看到船上有人影﹐大白天的﹐應該不是鬼。他還真去敲門﹐但無人回應。
這人指指邊上停泊的個人快艇﹐對我說﹐或許有無家可歸的流浪漢晚上住在船上﹐平常日子就搭小艇上下班。我心想﹐這話雖是玩笑﹐但加州灣區的房價居高不下﹐或許還真有這種可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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